校园观察：
灵魂需要怎样的工程师？
——关于师德的校园调查
●《湘潭大学报》学生记者 颜英 谷穗 黎岱宏
近期，有关北大孟二冬老师的先进事迹已为世人所称道。他对“学为人师，行为世范”这一崇高师德的实践，在人们心中铸造了一位有着无私奉献的高尚情怀和坚韧不拔的本色的人民教师形象，同时也使“师德”这个既抽象又沉重的话题引起我们的关注。日前，记者就师德问题对我校师生进行了广泛的采访调查，师德的现状和发展也从相关内容中略见一斑。
师德之认识：形散神不散
师德是天下职业道德中最神圣的一种。当“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这一美誉戴在老师们头顶的同时，做一个合格的、优秀的灵魂工程师这个职责与每一位老师的职业生涯紧紧相连。什么样的老师可以称做有师德呢？采访到的近一百位师生，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一大筐对师德的自我理解。对学生有爱心、学识水平高、品格修养好，教学能力强、有责任心、奉献精神是提到频率最高的方面。
“师德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尽管社会在变，经济在发展，思想在进步，师德和师风的精髓是不变的。”数学与计算科学学院的傅凯新老师说，“作为一个老师，永远都需要重视言传身教的作用，以身作则，重视自身的人品和道德修养。此外，到了大学阶段，学生水平比较高了，老师更应该强调学识水平，头脑里面有深厚的知识积累，才能教出出色的学生，这是一个基础。”
信息工程学院揭屿老师也强调了老师专业水平的重要性，但他更认为，在“德”的领域里，教师的人品要远甚于教师的“道”品。“老师应该重视自身的价值观和言行对学生的影响重视言传身教。要有责任感、有爱心，努力和学生做朋友，象对待朋友和孩子一样真诚地对待每一个学生。”
学生们对师德的看法各不相同，“老师最重要的是品格高尚，有人格魅力，还有正确的价值观，这样他们就可以言传身教，正确引导我们学生；当然，作为教师，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知识水平和教学能力要好。”２００５级旅游管理班的黄同学这样描述有师德的好老师，这也和大多数同学想法一致。
所谓“名师出高徒”。同样，学生都希望自己的老师在学术上能有所造诣。采访中，大多数同学都强调教师专业知识水平的重要性。他们希望老师在扎实的知识基础上把教学工作干得更出色。“老师应该人品与知识并重，一个有德的老师必然会重视自己的知识修养，这样才能教出有学识的学生。”兴湘学院２００３级于同学是这样认为的。照本宣科的课堂确实没有多大意义，老师教给学生的应是走上社会后能派上用场的知识。老师在培养学生独立思考和处理难题能力的基础上，应多注重学生的全面发展，教他们如何为人处世。对此，老师可以多给学生讲讲自己的人生经历，因为对学生来说，这是最生动的教科书。但是，大学时代，在学生的自主性大大增强的年岁里，老师的人格引导还能起这么大的作用吗？商学院２００２级的胡同学脱口而出：“我希望老师站在讲台上有学识，有见地，有思想，能引导我们进入知识的圣殿。”
师德之现状：复杂情势下的操守维持
你觉得现在老师的师德怎么样呢？面对这个显得有点大而泛的话题，学生们都要顿一顿，思考一下：“我觉得现在的老师整体还不错，至少我遇到的是这样，他们工作都还负责，本身的知识水平也蛮高的”，管理学院２００３级某男生显然对我们的问题有点诧异，挠挠后脑勺接着说，“师德，还行吧，没想象中的好，但也过得去。读书好比学手艺，师傅怎么教了，就跟着学，顺理成章的事，也不多想。”这句很诚实的评价相信也是大部分同学的心里话。
２００５级预科班一个同学很有感触地说：“去年元旦第一次回不了家，班主任一个一个寝室挨着送给我们元宵吃，想起来很温暖。”很多同学说起自己心中的好老师，喜欢用这样的句子：“上课很有趣，知识丰富，总能旁征博引。”“非常认真，我们每次作业他都用心批改，写满了批语，对我们论文的指导很用心，虽然是硕导，工作再忙也没让研究生替过课。”“是个很用心的老师，对我们要求很严格，学术态度非常严谨，让我们收益匪浅。”“在课堂上穿插着联系现实教给我们做人的道理，很真诚。”
一个好老师，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和人生态度上，对学生都是意义重大的。而老师们做得不够的方面，同样会对学生造成不好的影响。法学院一大四女生有点感慨的说：“有时候我觉得老师和学生完全脱钩，老师上完课就走人，学生的事从不过问。他们可能认为，大学生都这么大了，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做。但他们忽视了一点，学生在学校里总有依赖心理，总需要老师们适当的引导和督促。“
关于老师的责任心这个问题，学生们谈得很多，他们也知道，大学老师不可能像中学那样全身心地扑在学生身上。２００５级生物工程班的杨同学在对老师表示理解的同时也发出自己的心声，“真希望老师能更注重把握学生的思想动态，有必要时管一下课堂纪律，多点几次名，这样或多或少能增强课堂气氛，于师于生都有利。”“我们希望老师不偏心、公平正直、光明磊落，不以貌取人，不因才宠人，这样才算得上有师德。”说这话的是２００５级法学院的魏同学。学生没有优劣之分，千里马之所以异于常马，也离不开后天的培育。老师对待学生都应一视同仁，暂时优秀的加以鼓励，暂时落后的加以督促引导。“百花齐放”才是学生花园里最美的春天。
媒体这两年来不断曝光知名学者抄袭他人学术成果，接连出现老师为一己之见强行使学生成绩不合格的事件，给师德蒙上了一层阴影。一个知名的学者，经历过高等教育常年的熏陶。却在利益面前放弃了学者的自尊。这一切，不仅会让教师的整体形象受损，而且会对学生产生非常负面的影响。大学教师也只是凡人，但是大学教师是一个有文化有品位的凡人从事的职业。如果连基本的诚信、尊严和人格都不顾的话，怎么能够做好这份“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呢？
面对现今教育界注重学术成果量化的审核标准，老师们确实是有无奈的。文学与新闻学院一个老师就说：“大学老师不可能像中学那样全身心地扑在学生身上。要想兼顾教学和科研并不容易，现在教学有任务，科研也有任务，总觉得自己挺被动的。”对此学生们也有一定程度的理解。“我们并不要求老师做保姆，科研水平是必要的，教学水平也是应该保证的，我们希望自己的老师以科研促进教学水平的提高，把我们学生放在一个应有的位置上面。”利益面前，维持操守，这是对教师们的要求，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是不是也有制度层面上更深刻的思考呢？
师德建设：我们可以做得更好
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国家用“培养创新型人才”指导大学教育，“创新”一词给大学老师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老师绝不可以停滞不前，知识的深化也应该与时俱进，跟上时代的步伐”，文学与新闻学院的欧阳仁寰老师严肃认真地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大学老师们不仅仅要在品格、人生观、书本知识、生活方面对学生有所照顾，新的时代里，对师德的要求还体现在创新精神的发扬和与时俱进的时代精神。一个不会使用投影仪和电脑的老师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一个没有花工夫去想如何启发学生的学习自主性和创新精神的老师一定不是一个好老师。本报曾经推介过一些老师的教学方法，如郭汉民教授创立“五步教学法”，让学生在学习中观摩思考，多方位学会知识，强化了他们的集体意识。
没有一种道德是不经历深刻而痛苦的考验的。师德，就像天上的星空一样值得人去顶礼膜拜。一个有思想有道德的民族才是有希望的民族，尽管有现实中一些负面的因素影响到小部分老师的师德，但是，对于内心有信仰，心中存大智的教师群体来说，师德，永远都是一个被内心温柔的角落关照呵护的信仰，是一个在现实生活中指导老师们言行的内在元素。
采访结束后，心里备感轻松，但又觉得路还漫长。老师学生们的每一句话都萦绕耳旁，经久不去。是的，老师也是平凡人，不过是教师这一神圣的职业注定他们要力争完美。在相互理解相互支持的渡船上，老师和学生分别扮演着摆渡人和过客的角色，匆忙携手走过的一段岁月铭刻了大家共同付出的艰辛。走在校园里，渐浓的春意弥漫开来，愿崇高的师德也能随着这个美好的春天一起绽放。
专家视点：
大学的灵魂与师德
●廖湘阳
师德是职业道德，但又不只是职业的道德，与一般的职业道德相比，师德是目的与手段、内容与形式的内在统一，师德不是外在的规范而是内在的呼唤、感召与皈依，是“知”更是“德”，是“德”更是“道”。“德者，行焉而有得于心之谓也。则凡行而有得者，皆可谓德矣”。师德是沉重的，因此有“易子而教”之古训；师德又是明快的，因此有法乎自然之意境。正所谓“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也”，也就是说高层次的“德”不自认为有“德”，因此才是真正有“德”；高层次的“德”是顺其自然，无意表现它的“德”的。我的一位老师对教育下了一个形象的定义，说教育本身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如果硬是要对师德与其他职业道德做一个区分的话，那么其他职业道德更多的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抑或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而师德只能是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也就是说师德的核心、主旨不是种种规范而是美丽的心灵。虽然，制度、规则是加强师德建设的重要方面，但从根源看，师德靠的不是外在的约束，而是美丽的心灵，是心灵与智慧的结晶。师德滋生于大学精神生活之中，又滋润着我们的家园。
我国高等教育已经进入大众化发展阶段，高等教育规模的扩大与学生个性差异的扩大，使得高等学校的管理变得更加复杂，在这一背景下，强调师德尤其必要。我们要培养的是社会主义事业的合格建设者和可靠接班人，也许合格的建设者可以通过所谓纯粹的教学过程来达成，但可靠的接班人则不是课程包括一系列道德课程所能够达到的。师德不仅是铸造“可靠接班人”的可靠因素之一，也是培养“合格建设者”的必须因素之一。美国在２０世纪之初针对高等教育质量大滑坡的现状把道德教育的注意力从其课程形式转向课外形式，把教师的品质、教师的道德影响视为影响高等教育质量的因素，普遍认为大学需要做更多的事情来塑造学生的品质，而课程并不能完成这种功能。“青年人的品质塑造是通过间接的和微妙的影响而实现的。对品质培养的重大贡献，是由那些通过他们自己的生活和品质、通过他们个人的接触和吸引力，能够影响年轻人的生活的教师做出的”，因此，甚至可以说，“一个教师的力量，更多地在于他是什么，而不是他教授什么。正是学生生活与教师生活之间的这种联系，比其他一切在我们学院的道德方面更有价值。实际上我们所教的最有影响力的课就是那些我们没教的课，只是这些课源于我们的人格。”人才质量的保证既是一个“智”的理性过程，也是一个“德”的情感过程，而高尚的师德则在其中扮演着整合、统摄功能。有着高尚的师德，就会宽容学生的失败，就会尊重学生的个性；有着高尚的师德，才能够言传身教，才能够诚己达人；有着高尚的师德，方谈得上创造学生的可受教育性，方谈得上培养高素质的人才。因此，师德建设既是一个德行修养提升的过程，也是一个提高人才培养质量的过程。
教授是一种生活方式，有其非同一般的伦理道德。基于学者是高深学问的看护人这一事实，学者们是他们自己的道德的唯一评判者。有人说，“有三种职业有资格穿袍子：法官、牧师和学者。袍子代表其穿着者头脑的成熟，他们判断的独立性，他们对其良知和上帝的直接责任。”学者的伦理道德是其生活方式的裁判所。“凭借一种世俗社会的力量，大学能够一如既往——继续承当‘社会的良心’”，没有什么机构能够担当起大学的职能，没有什么机构能够占据这个大学已长久地注入了如此多的才智和道德影响的位置。无论怎样理解大学的性质，大学传承社会正义、社会良知的神圣使命无论怎样强调都不过分。而首要的是大学成员特别是教授们的社会正义和社会良知，特别是教授们的师德。不同于其他职业道德，我们是人类精神启蒙灯塔的点燃者和守护者，也是我们自身行为准则的守护神。
大学是诗意的栖居地，是我们的栖居地，我们能够做些什么？应当做些什么？我们应当以什么方式来建设我们的栖居地？我们应当以什么方式来呵护我们的栖居地？我们应当以什么方式来吸引新人共同建设我们的精神家园？我们诗意的栖居地——大学是有灵魂的，大学的灵魂飘荡在大学的上空，环绕在我们的周围，而我们可以亲切感受到的就是师德。
（作者为高等教育研究所所长，教授）
师德者，师道之得也
●黄显中
德者，得也，得道谓之德也。师德得之于师道，师之观念不同，师之道德相异，由是而生师德之优劣。
一
高等学校教师为何，每位教师须日思日省。教师者，公职也。高校教师同样也就是一种公共职业。高校教师作为公共职业，公共性正是其本性。称高校教师为公共职业，与高校教师的活动密切相关。高校教师教授的内容是公共的，是能相互证明为正确合理的东西；高校教师科研的成果是公共的，是科学的大众的真理；高校教师培养的对象是公共的，他们要把学生培养为合格的公民。甚至高校教师也是公共人物，不为其所在高校或区域所有。所以对于高等学校的教师，我们惟有公共地说，他们是公共知识分子，是社会智慧的中坚，是社会进步的动力，是社会良心的代表。
高校教师解释为一种公共职业，在讲求功用的汹涌潮流中，往往被人们理解为不合时宜，高校教师也似乎不再以此为职司。然而，高校教师作为一种公共职业，就在于教师的活动是公共的，它不会因人们的认同与否而改变。教师活动就是教师作为公民的活动，他们教育公民而成为公民的导师。公民的观点是一种公共的观点，公民的公共理性不偏不倚；当我们从公民的视界观察时，高校教师就成了一种公共职业。因此，高校教师最重要的是，千万不可忘记自己的公民身分；高校教师是以公民的身分，从事着特殊的公共事业，他们是教育千千万万的人成为合格的公民。
二
高校教师虽为公共职业，其公共性之残缺却广泛而严重。今日之师德问题归于两种，一曰师德私人化。师德私人化乃师德堕落之根本。由于他们以自身幸福为行动准则，视高校教师是一种社会职业，是社会分工的产物。这意味着教师通过这种劳动，谋求自己及家庭的幸福；教师与其它职业并无区别，皆为追求自己幸福生活的手段。视教师为社会分工者，师德之下也。他们视社会分工为教师的全部，而非教师首先是一种社会分工；他们视精神需求如粪土，视世俗幸福为人生。他们观乎师德，非从出于教师身分；他们只是普遍的市民，而非合格的公民。他们有师之形，无师之心，实在愧对老师称谓。
二曰师德共同体化。师德共同体化在当前高校的竞逐中，被强化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师德的共同体化大体出于有效之动机，然而也因一种教师职业观念使然。该教师职业观念主张，高校教师乃某某高校的老师。这意味着高等学校是教学科研的共同体，所有教师由共同体的“善”观念加以规导；高等院校制定教师贡献评价标准，并根据教师的贡献进行利益的分配。视教师为高校老师者，师德之中也。教师身为学校老师，当为学校的发展做贡献，为学校的兴旺而尽力。然视教师为高校的成员，不能造就大师之上德。当他们把学校的目标当成自己的目标，也就限定了自己师德的可能空间。当学校根据教师贡献分配利益时，师德共同体化最终变成了师德私人化。这正是高校之幻影、学术之泡沫的根由，当齐心协力矫正之，以为社会和谐长久计。
三
师德问题令人震惊，师德根源让人醒悟。我们铸就崇高之师德，不能不回到师之公职上来。
公职之师德者，大师之谓也，此乃上之师德。公职之师并非就是大师，并非必成大师，却孕育着大师的形成。公职之师代表整个社会，不为私利或群体之善所禁锢。公职之师气吞山河，用思想改造众生。故公职之师者，生而为上之师德。上之师德，大师之德；大师之德上，惟其思矣。上德之师，思想之力量无穷；上德之师，生命之延绵不竭。世人建立大学，当在培养人类之大师。有大师出，方可为大学；敢于当大师，方有上之师德。
大师当然出自社会分工，却有着全面合理的人生观，也无需顾虑日常生计；大师因其大，只配做宏大事业，而不为微小之事，也不需行细末之事。大师当然以成果示于众人，却不因学校共同善而行。因而，上之师德区别于中之师德。上德之师，社会之师；中德之师，学子之师。上德之师，大度之士；中德之师，忠义之人。中德之师以学校之善为指规，上德之师不囿于学校之规。中德之师以任务之完成而自足，上德之师以人类之解放为完满；中德之师以学校为自我，上德之师以自我为天下。中德之师以荣誉为目标，上德之师以苍生为己任。中德之师于高校称霸王，上德之师誉满天下人间。可见上德之师，深得教师之道，深得人生之道，深得行事之道。德上之师乃大师，德中之师则为教师。
师德者，师道之得也。公职之师，上德之师，得道日深，可为世间大师。高校教师，中德之师，得道狭窄，老而荣退故里；分工之师，下德之师，偏离师道，世人之所急也。昔日清静之地，今日圣洁残存。惟志者留恋之，憧憬之，感悟师之道，教之德，学而为大师，终而为上德。
师者，德之本也，吏者，德之源也。本固而道生，源清也化人。教师为何，当日而思之，复而实行之，大而乃容之，所谓大学也。
（作者为期刊社副教授，伦理学博士）